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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接下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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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接下來的路

眉兒躺在簡陋的床上, 底下鋪著的是許久未曾睡過的床鋪子,柔軟,還有些三娘身上的味道。身上淺蓋著的像是個棉布毯子, 可又比棉布順滑許多, 那毯子裏頭不知夾雜的是什麽料子, 比棉花輕,像是什麽的絨毛,蓋著很是舒服。眉兒手指摩挲著毯子, 心裏頭確不像身子這麽舒適安穩了。

原被大水沖到不知名的地界兒,活下來, 就只盼著回家。一路遭遇的事兒沒一件是預料之中的, 再到眼下,回家的路行到此處也只能戛然而止, 沒辦法再繼續往下走。

除了對以後的那點兒期盼,餘下的,就是不安。

“你睡了嗎?”眉兒輕聲道。

沈祇睡在一旁的小塌上,也未安眠, 腦子裏的思緒都是晚間顧瀟與三娘的話。這會兒想著又覺是不是讓眉兒拜顧瀟為師沖動了些, 因著他是不能一直留在此處的。

“睡不著。”

“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以後的路要如何走。”

氣息輕淺, 眉兒細細感受自己心口的起伏, 擡手摸了心口, 砰砰跳動。她之所以能躺在此處感受到自己, 是因為爹娘將她生下養育成人。世道艱辛, 走到了如今這步,爹娘不知生死不知何處, 這麽說下來,自己在此刻對以後的日子有了期盼像是不孝了。

“你說我爹娘還有伯伯嬸嬸, 弟弟,阿月,還活著嗎?”

“不要想這個,眉兒。”

“那你說,我們什麽時候再回東山鎮。”

“明日我下山找人打探打探消息,看看是不是如顧大哥所說。如果是,那暫時是不能回了,你便留在此,好好與顧大哥學習武藝,待有所學成,再看日後如何說。”

“那你呢?”

沈祇不想撒謊,這話對眉兒來說許是有點殘忍,他還是開了口:“我想學醫,眉兒。”

此刻恰好一螢火蟲從窗戶的縫隙竄了進來,那螢火蟲在一室黑暗裏來回飛蕩,螢螢之光像是預示著兩人的生活終於有了希望,黑暗裏,彼此的氣息之聲能聽得清楚,夜裏無眠的時候,都是聽著他的氣息這麽一路走過來的。此刻聽著他說得話,知曉他的言下之意,眉兒心緒卻沒辦法如往常夜裏那般安寧。

“你的意思是把我留下,你自去學醫嗎?”

“嗯。”

“只能如此嗎?”

“我不能一直留在這裏,我有我想做的事情。”

“你想學醫為何一直未曾和我提起過。”

“原是想著先回了東山鎮再做打算,不料這變化總是來得快些。”

眉兒翻了個身,她不明白,她想跟著顧大哥學武,是為了更好的待在沈祇的身邊。可要和顧大哥學武,就要先離開沈祇嗎?明明是為了對方才有的想法舉措,卻怎麽還是不能留在他身邊。

心得不到,人也留不住嗎?

“不能留下來嗎?一起學。”眉兒想的天真,聲音故作輕松道:“師父說你筋骨好,你又那麽聰慧,想必學起來比我快多了。留下來一起學,然後我們再去尋了爹娘,這樣不好嗎?學醫可以救人,學武一樣可以啊...又或者你想學可以在山下看看有沒有什麽醫館,為何要說不能留下來呢...”眉兒有些說不下去了,她可以求著師父教她武功,卻不能如此求著沈祇留在她身邊。

從和嬸嬸走散以後,童養媳這一層身份關系,對於沈祇來說就是冗餘的。兩人無血緣,只是從小長大,拿這一層綁著他,眉兒自認想這般做,但沒那個本事。

“你要先過了自己想過的日子,眉兒。”

我想過的日子就是有你的日子。眉兒長呼了一口氣,盡量控制住心裏無邊的失落:“我是你的童養媳,沈祇。”

“我從未把你當童養媳看。”

“你有想過娶我嗎?”

沈祇沈默片刻,仍道:“未曾想過。”

這四字就已足夠,貪心的人總是要多付出一些。

眉兒慶幸是在夜裏,也慶幸自己是背對著他,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濕潤,聲音當作不甚在意道:“我和你是一處的,你若不留下,我也不會留下。學武是為了護住身邊的人,你不在,我還學這東西作甚。”

“眉...”

眉兒打斷沈祇的話,繼續道:“我雖然不知道自己想過如何的日子,但是我知道我不想過如何的日子。我自打進了沈家,就與你綁到了一處。如今親人生死未蔔,我沒辦法再看著你了無音訊。這兩年變故,我只明白了世事無常,今日能看著的人,明日便有可能在我面前死了去。我寧願與你死在這亂世,也不想天各一方,你是我的至親,沈祇。”

眉兒很少直呼沈祇的名諱,這會兒說了她知曉沈祇也就明白了自己的認真。

即便將對他的愛慕之心撒謊成了至親,即便卑微的如隨手可棄的無用之物;她得不到他的歡喜,也沒本事去主宰他的想法念頭,那就一條道走到黑。哪怕這般的卑鄙,這般的沒了自已,也可以。

她甘之如飴。

她想留在他的身邊,一日都不想離開。

她沒辦法接受一絲一毫失去沈祇的可能,更不敢去想沈祇離開自己在某一日可能會歡喜了旁人的可能。

偏執麽,那便偏執吧。

眉兒閉上眼,覺著自己這般女子的愛慕之心真是可怕,像是毒蛇,纏得人無法松口氣;也像烈火,燒得他人灼痛仍不肯熄滅。

“先是自己,再是旁人。”沈祇語氣有些疲憊:“不必因了我,改了你的念頭。”

“不必多言,睡吧。”

沈祇當真未言,直到眉兒睡去,他也沒睡。他很多時候是不明白眉兒的,她骨子裏的那股倔強是他沒有的,不明白為何因了自己就能對唾手可得機遇說了放棄。

至親麽...沈祇腦子裏盤旋這三字,明白這至親,卻仍不明白眉兒。

哪怕睡去了,沈祇思緒也不清明,他只覺著這般也好,他也是舍不得眉兒的,朝夕相處...早已習慣了...

人的本能許就是自私自利,眉兒尚且能為沈祇放棄眼前機遇,沈祇卻從未有過為眉兒妥協的念頭。要說從小長大一起顛沛流離,情誼自然深刻,與男女之情還是相去甚遠。沈祇不懂眉兒偏執,只不過是未曾嘗過情愛之苦。

不夠歡喜,情愛未曾萌芽,遇事便只想著自己了。

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再到第二日,顧瀟與沈祇一道下山,前者是興致勃勃為了收徒這事兒忙活,後者則是為了去打探消息。院子裏頭就只剩下眉兒與三娘兩個女子。

眉兒將自己昨夜做的決定細細與三娘說了,不料三娘沒先說了旁的,而是笑得調侃:“沈祇與你應當不是兄妹。”

不知道三娘如何得知,眉兒心裏好奇,卻沒打算再隱瞞,點了點頭:“我是他的童養媳。”

“昂,原是如此。”三娘將手邊的菜葉丟到框裏,轉身去屋裏頭拿了兩壺酒,其中一壺遞給眉兒:“這是去年深冬釀的梅花露,不嗆喉,喝著玩。”

眉兒接過飲了一口,清甜順喉,比她在楚家喝得好喝多了:“三娘你都不惱我左右搖擺麽?”

“有什麽好惱的,不過這事兒好說。”三娘身子發軟,側身坐到了門口臺階上,斜倚著門框,才悠悠道:“你想學武,沈祇想學醫,我與相公本來近日就要動身去尋了謝一,在這當口遇上,該是上蒼垂憐你二人,緣分吧。論醫術,當世沒人再比謝一好了吧,也許也有,但山高路遠的不好說,讓謝一收了沈祇為徒便是,就當功德一件。”

眉兒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女子自然更懂女子,三娘擡手挽了碎發:“小小年紀便將芳心暗許,你以後可如何是好哦。”

“那般明顯的麽。”

三娘搖頭:“不是明顯,只是愛慕之心可隱藏,卻總會在細微末節處遺漏稍許。不怪你隱藏的不好,只怪我活得年歲太久,火眼金睛。”

“那三娘為何歡喜了師父?”

“緣由不知,便就那麽歡喜上了。”

“我也是。”

四目相對,眉兒與三娘莞爾一笑,透了女子的風情。

只見日華澹澹,梁間紫燕,呢呢喃喃,飛出飛入,正是野客之良辰。

如此恬靜安寧。

眉兒覺著,後頭日子總歸是越來越好的。

三日後,臨出發之前,三娘破天荒的與顧瀟下了山,待回來拎了個大包袱。眉兒原當著是什麽還好奇呢,一打開才發現是幾身衣裳和鞋子。

兩套是給沈祇的,另三套則是眉兒的。

還有個小包袱裏頭,則是女子的首飾。

“師父,三娘,這是...”

“你倆去換上吧,山野之地,無甚好東西,湊合穿吧。”三娘有些可惜繼續道:“這般好的年紀,該是穿了月華紗才能顯了女子嬌俏,想當年我如你一般大的時候,對這些癡迷的很,你既成了相公徒弟,自然不好委屈你。”

“可三娘你也就穿著粗布麻衣啊,我怎的能穿這般好了。”

“我這穿的是上好的細紗織錦,瞧著不打眼,可這半截袖子也比這一包袱貴了。”

顧瀟擺擺手:“她這般樸素是怕露財招了禍,待到了風滄山,你二人便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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